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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夜 另类战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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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传播机制的病菌,早已经灭亡,因为它们不可能有后代。

    在现代医药出现前,流行病是人类的头号杀手,远超人类的战争死亡人数,一战结束后的一场流行性感冒就让2100万人丧命,黑死病在1346-1352年杀死欧洲四分之一人,在一些严重城市甚至高达70%。

    流行病完全符合前面说的不顾宿主死活,只为疯狂传播的病菌特征。一是传播高效(短时间内就能爆发),二是病程短(在很短时间内要么死亡要么康复),三是成为了人类进化的筛选机制(最终幸存下来的基本都是对这种病菌有抗体的人,经过漫长的反复淘汰形成筛选机制),四是与禽流感一样,这些病菌只在人类中高效传播,不会存在其他环境,例如土壤等。

    这些特点决定了,流行病都有明显的间断性,有的以1年为周期,有的则以10年甚至更长时间为周期。

    当一波流感结束,存活下来的人都有了抗体,死去的人都已经下葬(病菌脱离存活条件),短时间内病菌不具备快速爆发的可能,但过了一年后,变异的病菌感染了一个个体,当这个个体周围有足够数量不具备免疫抗体的人时,连锁感染就发生了。

    如果人类没有发明抗生素,流行病是最佳的人口自然控制器,当人口数量达到一定规模,它就会在人群中爆发,短时间将人口减少到爆发临界以下,只要人口密度在临界以下,流行病造成的损害就会很小,因为传播条件缺失,传播范围有限。

    但是,人类利用自己的智慧,向自然法则发起了挑战,大量抗生素的发明和使用在短期内让人类占了上峰,人类自认为无所不能,肆意践踏自然法则,人口数量也在短短的几百年间上升到75亿。

    1929年,亚历山大·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发现,培养葡萄球菌的营养琼脂平皿受到了点青霉菌(penicillium notatum)的污染,青霉菌菌落能将葡萄球菌溶解,并抑制周边葡萄球菌的生长。弗莱明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伤救治工作,对抑菌现象有着职业敏感性。他意识到青霉菌能分泌出有效杀灭葡萄球菌的成分,他称之为青霉素。1943年,美国将开发青霉素列为仅次于核计划的顶级项目,实现了药品大规模工业化生产。

    至1945年6月,青霉素年产量达到了近6500亿个单位,挽救了成千上万名伤病员的生命。1945年,弗莱明、弗洛里及钱恩三人荣获诺贝尔生理学及医学奖。在青霉素问世之前,人类对这些严重威胁到健康与生命安全的致病菌几乎束手无策。如新生儿和产妇被破伤风杆菌感染后的病死率很高。

    再如梅毒是传染性很强的性传播疾病,传统方法是使用重金属制剂治疗,不仅毒性很大且疗效不确切,梅毒螺旋体仍可能侵犯到心脏与神经系统,造成患者痛苦与死亡。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量伤病员得不到有效治疗,伤口很容易感染化脓,以致于医院里充满了腐臭气味,伤员即使手术成功,也可能因感染化脓截肢与死亡。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青霉素开始大量用于盟军部队,对控制伤口感染非常有效,大大提高了伤病员的生存率和部队士气,被视之为神药。

    人类违背自然法则,肆意繁殖,产生了许多恶果。

    首先,病菌普遍出现耐药性,近年甚至出现无药可治的超级病菌,而人类并没有好的办法来应对这种情况,因为新的抗生素越来越难以被发现和发明,近几十年人类只应用了几种抗生素新药,头孢等。

    其次,因为人口数量过大,为病菌变异和传播提供了绝佳的条件,当HIV病毒从非洲猩猩身上变异,能在人类中传播后,这一病毒让人类陷入绝望,重新认识生存和繁殖的意义:人多不一定是好事。在病菌看来,遍布地球陆地表面的75亿人类,就是庞大的食物饲养场中的猪马牛羊……

    再有,庞大的人口基数,让病毒有可能发生更多更快的变异,1781年,麻疹在达法罗群岛爆发,由于人口分散,很快就消失了。

    直到1846年,一个受感染的丹麦人坐船来到岛上,才致使麻疹再次在岛上爆发(变异的麻疹病毒,不是以前有抗体的),岛上几乎全部人都得了麻疹(7782人),有的人死去,有的人康复,至此以后再无爆发(麻疹病毒不存在变异条件),除非有外来感染源(变异)上岛。

    就这样,病菌消灭一波人口,发生变异再来消灭一波,人口总是被这样精准地调控着,但是人类打破了平衡,病菌也相应地发生了对抗性改变,它们变异的更多样更快,有的变异体几乎所有人类都无法抵抗(hiv),有的变异体更顽强更凶残(十几年前的流感只需要口服药物一周静养即可,现在的流感输液打针还要半月时间才能慢慢好。)

    这些变异体被人口密集的大群体带到了与世隔绝的小群体中,往往造成小群体的灭顶之灾。

    1902年冬天,由捕鲸船“活跃号”上的一名水手带来的痢疾使56名萨德勒缪特爱斯基摩人中的51人死亡,他们是生活在加拿大北极地区的一群与世隔绝的人,就是这样一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痢疾,让存续了几百年的种群灭绝了,因为这个种群中没有一个人有这种病疫的抗体。

    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人口稀少的群体也并非没有传染病,只不过相比人口稠密的群体少而已。

    例如新几内亚高原地区只有几千人的部落,地广人稀,但他们中间依然流行麻风病,为什么呢?因为这种病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杀死宿主,在几十年漫长的“共生”中,就会传播给其他人,除非病人一辈子隔离,与此相似的还有寄生虫病(钩虫等),特点都是病程漫长和非致命,与流行病相比,这些病都很古老,例如HIV是1959年被发现,流行性脊髓灰质炎是1840年发现等。

    人**发和定居在病菌看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人口多为它们提供了更多的食物,定居可以让他们传播的条件稳定化(带有病菌的粪便、污水、空气)。那么人类为什么要选择定居和人**发呢?

    因为人类并没有把这些小不点放在眼里,在人类眼里的敌人是自己的同类,只有更多的族人才能战胜其他部落和群体,掠夺更多的资源和女人,只有定居才能实现分工和资源储备,就目前来看,75亿人仿佛是在享受着进化以来丰富的成果,但真是这样吗?

    基本上所有流行病都在人口大规模爆发后产生,这是群体数量达到一定密度和数量的必然结果。

    例如,随着人类大规模饲养动物,以前只在动物中传播的疾病变异后可以在人类中传播,一旦这种跨物种的传播发生,病毒就实现了从0到1的跃进,很快这类病菌会进一步演化变异,以便更高效地在人类中传播。

    麻疹、肺结核、天花(从牛传播到人),流行感冒(猪和鸭),百日咳(猪和狗),疟疾(禽类)等,还有鹦鹉热、猫抓热、兔热病等都是由动物传播到人类。

    这些病菌在实现从0到1前并不会使人生病,因为它们不具备在人类这个物种中传播的条件,但随着人类大规模与它们接触,这些病菌也在快速迭代变异,在长达几千年的演化中,终于有一次变异实现了跨物种传播,为病菌实现了质的飞跃。

    这好比人类科学技术创新,莱特兄弟发明飞机后,人类实现了飞翔梦,1893年,尼科拉·特斯拉(Nikola Tesla)在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首次公开展示了无线电通信,人类实现了跨洋实时沟通。

    最初,这些病菌只是个例从动物传播到人类身上,但无法再次从这个病人身上传播到其他人身上。

    接下来,会有这么几种情况,一是病菌进化可以人与人传播,但这个群体相对闭塞,人数较少,当全部人都得病产生抗体或是病人全部死亡,这类病菌也就失去了传播条件,这也是历史上有的病菌只出现了一次甚至几次。

    例如,以前新几内亚的库鲁病(生吃人肉传播)由于澳大利亚政府于1959年强制终止人吃人的习俗,从而阻断了库鲁病毒传播途径,致使它们消亡。

    在人类与疾病斗争的漫长岁月中,我们会发现有许多过去记载的疾病如今一次都没有出现,但在当时的记录中,它们都是屠城的好手,这些就是已经“消亡”的病菌,它们失去了继续在人类中传播繁殖的条件,永远成为了历史,从这个角度看,环境不但是人类演化的决定条件,同样也适用于病菌。

    当然,有的病菌进化出的传播条件,保障了在人类中传播。

    例如HIV病毒,可以在宿主体内潜伏长达10年,为传播更多个体提供了时间保证。

    1950年,为了消灭澳大利亚泛滥成灾的野兔,政府引入了黏液瘤病菌,当时这种病菌能迅速在兔子中传播并最终杀死它们。

    引入第一年达到了满意的效果,病兔死亡率达到99.8%,然而第二年这个数字就下降为90%,最终,只有25%。病菌演化并没有按照人类预期的发生,而是以自身利益最大化演变,这种病毒不再像开始时那么致命,而是让病兔多活一段时间,以便保证兔子种群数量和传播条件。

    同样,在人类身上也能看到病菌的这种演化,例如梅毒。梅毒于1495年首次被人类记录发现,当时记录的发病症状是从头到膝盖起脓泡,身体躯干都是脓泡,脸上肉也坏死脱落,病人只有几个月便会死亡。

    到1546年只有50多年时间,梅毒病菌就已经演化成今天我们所见到的情形,它们不再那么高危,不再杀死宿主,而是以慢性病来传播更多宿主。

    为什么病菌会选择这种并不激烈的形式演化?

    因为如果病死率高的话,当宿主数量下降能一定程度,也会威胁它们的生存。那些快速致命的病菌为了能达到有效传播,往往都具有明显的间歇性,必须人口密度达到相应程度。

    最可悲的就是北美的印第安人,他们没有时间逐渐进化出抵抗欧洲侵略者带来的数种致命病菌,天花、麻疹、流行感冒、白喉、疟疾、百口咳、肺结核……

    这些病菌从来没有在这片土地上流行过,对于白人,他们经历了几百年时间逐渐抵抗了这些病菌,产生了相应的抗体,而对于印第安人,并没有这么幸运。

    一个曼丹人的村庄,在短短几星期就从2000人美减少到40人。印第安人吃亏就在于他们人口数量稀少,从来没有流行性病菌用以对抗入侵的白人。

    从美洲饲养演化来看,也不具备大规模流行病的爆发,首先,那里并没有猪牛这样大规模的饲养场,羊驼的饲养也是小规模的,其次,印第安人并不像欧洲白人那样与所饲养的动物过分亲密,他们很少搂抱亲吻,不直接饮用它们的奶,减少了跨种传播的机会。

    总结一下,病菌在消灭人类的作用上远大于战争,但我们许多人却忽视了这个事实,而将大量人口灭绝归咎于战争。

    例如,在白人到达美洲前,当地土著印第安人大约2000万左右,而在哥伦布到达后200年内,印第安人口下降了95%,很多人把这一结果归结为人对人的直接屠杀,当然这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但造成印第安人大幅下降的主要原因是白人带来的新病菌,印第安人对这些病菌没有丝毫抵抗能力,这些病菌演化出的传播机制和DNA编码对于人类免疫系统已身经百战,而印第安人的身体却从来没有和它们交过手……

    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病菌也遵循生物演化规律,随着环境变化,有的病菌逐渐消亡,有的则突然兴起,在人类舞台上不断变换着主角。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在病菌眼里,我们相当一块块肥肉,它们会采用所有可能的手段和途径感染我们,只有当环境变化切断了所有可能条件,它们才会不甘的离人而去。

    例如最早斑疹伤寒通过跳蚤在人类中传播,当人类卫生条件提高,切断了这条途径,斑疹伤寒就认输了吗?并没有,它们通过跳蚤转而感染家鼠和飞鼠(北美的一种小型哺乳动物,喜好在人类屋梁上活动),跳蚤在鼠类活动过程中再感染人类。

    最后,我们要对环境报以敬重之心,美洲之所以不是大量传染病的发源地,要归结于它的环境不适于这些病毒的演化和传播,通过科学研究人们已经发现,在欧亚大陆出现的那些传染病,实质上大多都是从人类饲养的群居动物身上变异而来(前面已经详述),欧亚大陆饲养的动物无论从数量和种类都远超美洲,那美洲为什么达不到这样的规模和条件呢?

    因为环境不同,当人类祖先首次到达美洲,就消灭了其上80%的大型哺乳动物(它们这么快被灭绝与病菌消灭印第安人相似,因为欧亚大陆上的动物与人类是同时演化的,为了躲避人类捕食,它们演化出了机敏的感觉和身体,在人类到达前就已发现并逃脱,而美洲大陆上的动物从来没有见过人类这样的捕食者,它们甚至主动迎上前去看个究竟,在短短的1000年内,这些可怜的动物根本无法演化出应对人类捕食的机制就全部灭绝了)。

    这造成美洲大陆驯养的选择性大大降低,导致最终美洲只有5种大型饲养动物,分别是火鸡、美洲驼、豚鼠、鸭、狗,而这些动物中多数并不具备良好的人畜传播条件(亲密性、规模性、生活习性如喝奶,印第安人从不喝羊驼的奶,而新几内亚的妇女常常用自己的奶水喂养小猪)。

    病菌,在人类演化历史中发挥着重大影响,我们在评判历史的时候不要只简单的看吃喝拉撒睡这些人类自身利益,同时也要看到参与人类利益的环境因素,病菌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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